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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金庸
作者:王 康 日期:2020年06月22日 00:00 人气:

      我大概是在小学时的某一个暑假掉进了金庸先生的武侠世界。那时,其实并不太懂一帮武林中人标榜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甚至觉得《射雕英雄传》这个题目都起的略显搞笑,但黄老邪的笛声一响,我必定端端正正地坐在电视机前,眼睛死死盯着险恶江湖里的刀光剑影和儿女情长,一刻也难以移开。

      依稀往梦似曾见

      心内波澜现

      抛开世事断愁怨

      相伴到天边

      ……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首男女分声部合唱的粤语歌几乎成了我生活的背景音乐,而“金庸”这个名字,也正式走进了我的书单。感谢我的父母,他们都是非常铁杆的武侠粉,因此也并不阻拦还在上小学的我阅读这类“游戏文本”,反倒是帮我找出了他们珍藏的“存货”—— 一套盗版的《金庸全集》。

      电视剧的诸多版本,远比不上原著来的精彩。在文字里疾驰,一路所见皆是美景,策马塞上或泛舟江南,京城繁华或边关苦寒,武侠的世界里,是射雕引弓的快意恩仇。对于我来说,金庸先生的小说是怎么夸赞也不为过的,完全可以与典范的明清章回体小说平起平坐,甚至在可读性上还更胜一筹。更难得的是,金庸先生的小说跳脱了一般娱乐文学“鸡血”式的故事表述,是可以经得起读者反复推敲而一读再读的,即使情节语句已经了然于胸,阅读的享受也不会打折扣。

      年少的我,正是在金庸先生的书册里,渐渐感受到了世事无常,体会到了“人世沧桑”。

      程英在南风微醺的艳阳春日里对着黄蓉低吟“问花花不语,为谁落?为谁开?算春色三分,半随流水,半入尘埃。”

      小昭在密道里对张无忌唱道:“今日容颜,老于昨日。滔滔逝水,急急流年……”

       令狐冲早起看到岳灵珊坟前长出的青草嫩芽,怔怔地想:“小师妹坟上也生青草了。她在坟中,却又不知如何?”

       《白马啸西风》最后的画面里白马载着李文秀,缓缓地走向杏花春雨中的江南,身后,大漠风沙渐远。可江南纵使比柳永《望海潮》中写的还美,又如何?“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偏不喜欢”。

      终于,我也在这些文字里悟出了些看淡得失的人生道理,其过程,像极了参透九阴真经或是武穆遗书的哪怕一行半句,也算小小精进一层。

     后来,终于如愿以偿的把“读小说”变成了自己的专业,也开始以更为客观冷静的眼光来审视武侠小说。学界对金庸的评价褒贬不一,但整体还是褒扬居多。我以为,真正的读者远比评论家们更有置喙的权利,唯有读过先生的书才谈得上好恶,诸如王朔之流信口开河的评论实不可取。北京大学的现当代小说研究大家陈平原教授的观点就非常平正通达,他将对金庸的研究置于“游侠小说”的整体研究视野之下,探讨金庸作品的文化源流和精神内涵,他认为:“武侠小说之所以备受宠爱,与其说是高度类型化,故容易被接受,倒不如强调其体现了中国人潜在的欲望与精神需求。”

       武侠小说作为中国侠文化的文学读本,承载了人们对英雄侠客们的追捧和想象。而金庸先生的贡献,就在于将“侠”文化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儒、墨、道、佛以及多种多样的国民文化融汇一炉,在一个虚拟的架构中塑造出了千人千面的人物形象,展现出了几乎可以被所有文化所认同的侠义精神。郭靖兼爱非攻,善良踏实,有着墨者风范;杨过顺其自然,至情至性,是一位道家之侠;陈家洛修身自持,胸怀家国,展现的是儒家风采;至于金庸先生武侠世界里的“异类”韦小宝,其形象的解构则夹杂了更多国民文化的思考,也使得“无招胜有招”的内涵有了现实版的诠释。

      “文学因文化而行稳致远”。像金庸先生这样如此广泛地涉猎多重形态的中国传统文化的小说家并不多见,文化价值、独特思考、文学修养,三位一体完美融合,构成了金庸先生武侠世界的独特美学。

      我难以预测,在价值观越来越多元化的未来,金庸小说是否还能吸引一代又一代如我一样的“小读者”,是否还能保持长期旺盛的生命力,但可以确定,金庸小说作为中国当代文学史的一个奇特的现象必将长存于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心中,也会在文学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是为文,缅怀一代小说大师金庸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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